美国社区学院是经常被忽略的存在，而这些社区学院恰恰是美国高等教育最成功的组成部分。新冠肺炎疫情带来了许多新的挑战，仔细研究探讨社区学院可能会给世界各地特别是中国教育界的同仁们带来新的思路。
本文的理念框架由以下四个部分组成：
（1）水桶短板原理；
（2）有教无类的哲学理念；
（3）活到老学到老的行为方式；
（4）水库的特殊功能。
本文将围绕着这个理念框架着重探讨社区学院的发展过程，通过焦点小组访谈和个别采访，对美国社区学院的特点进行归纳和探讨，同时将社区学院面临的挑战以及可能的应对提出建议。用水库的特殊功能来展示社区学院的与众不同之处是本文的独特贡献， 因为水库的排涝（解决失业带来的巨大社会压力）抗旱（为就业市场提供各种各样的人才，特别是技工类型的短缺人才）功能唯有美国的社区学院具备。除此之外，社区学院还是各种娱乐休闲活动中心，同时还具备源源不断向4年制的本科院校输送毕业生的重要作用，课程设置方面的无缝连接更值得称道，博雅教育与4年制院校几乎一样，但是美国社区学院在重视博雅教育的同时更注重工匠教育，从制度上保证了活到老学到老和终身学习的教育理念能够得到实施。
一、问题的提出
众所周知的美国目前的第一夫人吉尔·特蕾西·拜登（Jill Tracy Biden）是美国建国以来所有第一夫人当中屈指可数的高学历者之一，拥有学士、两个硕士（分别是文学硕士和教育硕士），以及教育博士学位，而且是唯一保持全职工作的第一夫人。吉尔·拜登出生于1951年6月3日，出生地点是美国新泽西。她的博士论文答辩成功是在2006年，也就是她55岁那一年，博士论文的标题是《通过满足学生的需求来保证社区学院的学生不辍学》（Student Retention at the Community Collge: Meeting Student’ Needs）。年过古稀的她担任教职时间最长的工作单位分别是特拉华技术社区学院和北维吉里亚社区学院。毫无疑问，美国总统和第一夫人不缺钱，第一夫人原本就有很繁忙的事务需要料理，在吉尔·拜登博士之前的所有美国第一夫人都没有保留她们原先从事的其他工作，比如大名鼎鼎的希拉里·克林顿和米歇尔·奥巴马，她们两位均有法学博士学位，但是担任第一夫人后均辞去原先报酬丰厚的职务，全心全意辅助担任美国总统的丈夫打理白宫的事务。美国前总统小布什的夫人以前是学校图书管理员，她也辞去心爱的工作，辅佐她丈夫。美国第一夫人自己没有薪水，但是美国第一夫人办公室有正式编制，所以可以雇佣下属协助工作，这些下属包括白宫社交秘书、幕僚长（办公室主任）、新闻秘书、首席花艺设计师以及白宫行政总厨。美国第一夫人办公室负责白宫的社交和礼仪活动，是美国总统行政办公室的一部分。美国第一夫人办公室（Office of the First Lady of the United States）相对独立，第一夫人办公室的所有雇员均是美国第一夫人自己亲自挑选。吉尔·拜登博士之所以选择继续全职工作的主要原因就是她对教育事业的热爱；更准确的表达是缘于她对美国社区学院的热爱。所以，本文试图通过对美国社区学院的利弊分析，全面阐述其特色和重要性，以期达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目的。
二、分析框架与研究设计
（一）本文分析框架
美国高校每年招收的国际学生多年来一直遥遥领先，独占鳌头。所以海内外的学人和平民百姓对美国的研究型大学都比较了解，然而对美国的社区学院却所知甚少。根据笔者在美国高校工作30多年的观察和研究，美国的教育体系最值得称道的然而大众了解甚少的是美国的社区学院教育和特殊教育。由于缺乏关注和研究，竟然找不到理想的理论框架。笔者选择理念框架来阐述相关的一些理念，期待着有更多的学者进一步完善和发展，通过实证研究，最终发展成理论框架。本文的理念框架包括以下几个组成部分：（1）水桶短板原理; （2） 有教无类的哲学理念; （3）活到老学到老的行为方式; （4）美国社区学院的特殊功能——水库功能。
1.水桶短板原理
如果木桶的组成板块有高有低，木桶能够装多少水，取决于最低的那块板，而不是最高的那块板。推而广之，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取决于该社会对弱势群体的关注和支持。弱势群体是指在社会生产生活中由于群体的力量、权力相对较弱，因而在分配、获取社会财富时较少较难的一种社会群体。现代国家，一个健康的社会，其法律制度、教育立法和公共政策的制定都必须从人文关怀的角度出发，用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来保护弱势群体。美国的社区学院主要就是为弱势群体服务的。
2.有教无类的哲学理念
教育是重新分配财富的公平手段，教育是为了让每个人发掘自己的潜力成为能够为自己为家人为社区提供服务的公民。教育是通往成功的最佳途径。就一个社会的稳定和发展而言，教育的重点应该放在弱势群体方面，将弱势群体逐渐推向中产阶级，而中产阶级的部分也会因为天时地利人和进化为社会精英。免试入学显然能让弱势群体获益，体现有教无类。没有年龄限制充分体现了活到老学到老的理念。好的教育不仅需要传授知识和技能，更要让学生学会独立思考、理性思维和辨别是非的能力，能够胜任某一学科和职业，更能薪火相传、不断改进更新，推动社会进步和公平，这才是理想的教育。美国社区学院同中国相近的地方，当然最接近的是职业学院和开放大学，其实，美国的社区学院是中国职业学院和开放大学再加上老年大学和补习班结合在一起，另外再加上一个独特的优点，就是它可以允许每个学生自由发展，想要继续深造的几乎都可以转学到4年制本科院校，公立私立大学都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的批准。这个在中国实现的可能性很小。
3.活到老学到老的行为方式
进入21世纪，知识和技术更新速度大大加快。就如同大家耳熟能详的各种网络平台和平常使用的手机、电脑一样，隔三岔五就更新换代了。手机的5G时代更是明显的例证。而大部分国家的教育体制却依然因循守旧，无法适应时代的发展。大部分人熟悉的精英教育同活到老学到老的新时代生活行为方式是格格不入的。精英教育在中国就是20世纪90年代扩招之前的高等教育，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众教育就是扩招后的中国高等教育；普及教育就是最近两年大量技术学院和独立学院转型，使更多的人能够接受高等教育。美国的精英教育转向大众教育始于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也就是20世纪40年代中期，而普及教育在20世纪60年代就开始了。
有关美国社区学院的特殊功能——水库功能，将放在后面讨论。
（二）研究设计和数据分析
本文的研究方法设计为解释性调查 （interpretive inquiry），以访谈为主要采集数据手段。访谈以焦点小组（focus groups）的形式进行，佐以个别访谈来确认答案的准确性。这项研究同时参考并应用了现象学研究方法 （phenomenological approach），在探索问题的同时试图解释围绕研究所考察的现象的“日常经验”。解释性调查与现象学研究都属于定性（质化）研究设计 （qualitative research design）， 定性研究能够帮助我们全面了解有关美国社区学院这一客观存在现象以及存在的原因，通过采访研究参与人员、通过对有关文献的综合，从而得出美国社区学院的特点以及各种利弊。当然，文献综述是必不可少的。
焦点小组是一个有代表性的群体，由被问及对美国社区学院的看法、教育特色、课程设置、特点及存在的问题和挑战的看法的人组成。焦点小组一般由6到10人组成。本文选取笔者教学的两个博士研究生班作为采访对象，利用两次同社区学院相关的博士论文开题答辩的平台，使用半结构式访谈问卷和开放式问题了解美国社区学院的全貌。一共有14个博士研究生回答了各种问题，另外有4位以前或者现在还在美国社区学院任教的资深教授帮助我分析并进一步诠释一些我有疑惑的问题。14个博士研究生当中，4人是现在任职于美国社区学院为中层管理人员、6人为美国社区学院全职或者兼职教员、2人是4年制私立文理学院接受社区学院转学的管理人员，还有2人是4年制州立大学接受社区学院转学的教学人员。4位资深教授当中的一位拥有哈佛大学博士学位、一位拥有加拿大McGill大学博士学位、一位拥有美国马里兰大学的博士学位，还有一位是我早年指导的博士研究生。根据美国研究的惯例，所有参与者的身份和具体内容均会保密，只归纳并采用他们的答案和观点，在需要引用他们的原文时，采用了虚假名字。
三、美国社区学院简史及其发展现状
美国的高等教育从哈佛大学于1636年建校已经经历了380多个春秋, 而美国的社区学院教育仅仅有120多年的历史。美国是先有大学，后有国家，可见其对教育的重视。随着社会的发展，民众对高等教育的需求不断增加。早在19世纪中期，美国最先提出大专教育理念的是曾经担任过密歇根大学校长的美国高等教育改革家亨利·塔潘 (Former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ident, Henry Tappan,1805-1881） 。经过半个世纪的探讨，美国社区学院教育终于在19世纪末开始付诸实施。芝加哥大学前校长 William Rainey Harper 于1892年进一步阐述2年制专科院校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并建议在公立高中四年的基础上增加两年。该理念得到当时的 Joliet Township学区总监 （J. Stanley Brown, Superintendent of Joliet Township High School）大力支持, 最终在伊利诺伊州的 Joliet High School得到实现。在1901年，一所6年制的新型学校诞生：4年高中加两年大专，后来该高中更名为 Joliet Junior College，不再招收高中生，只招收大专生，延续至今。第一批大专学生仅有6人，现在的规模达到3万学生。尽管后来问世的2年制大专均纷纷采用社区学院的名称，Joliet Junior College却一直沿用原来的名称，直到今日，未改初衷。
二战临近结束时，美国国会在1944年通过了 Servicemen’s Readjustment Bill, 也就是大家都耳熟能详的GI Bill。这一法令推动了美国高等教育的精英教育转向大众教育：很多退伍官兵如果有高中毕业文凭可以直接被社区学院录取，没有高中毕业文凭的可以在社区学院的补习班完成高中课程，然后继续大专阶段的学习。退伍官兵根据服役年限享受免交学费或者减免大部分学费的待遇。美国社区学院迎来了快速发展的历史机遇。时至今日，美国有近一半的郡（相当于中国的县）设有社区学院。所有的美国社区学院均实行免试入学，没有年龄限制。同时，美国的社区学院和本科院校实现无缝连接。我的采访对象来自纽约州、新泽西州的5所社区学院，他们告诉我，他们的学院每年有三分之一左右的社区学院学生毕业后转入4年制院校，直接读大学三年级。在美国社区学院完成60个学分获得副学士学位（associate degree), 全职学习一般需要两年完成，但是由于大部分学生家庭经济困难，需要勤工俭学。所以，大部分美国社区学院的学生是全职工作，兼职学习，或者全职学习，兼职工作。完成2年制大专的时间一般需要3到4年，甚至更长时间。美国社区学院的课程设置同本科院校不断协调、不断完善。一半以上课程是通识教育课程，也就是博雅教育课程，学分几乎可以完全转入4年制本科院校。许多州则通过法令确保该州社区学院的学分百分之一百转入该州的4年制州立大学。私立学校也会参与竞争，基本上也是转入所有学分。美国社区学院联合会提供的数据也是1/3左右的社区学院毕业生毕业后立即转入4年制院校继续深造，其余的毕业生选择就业，但是这些毕业生依然可以在工作一段时间后继续申请4年制本科院校的学习，本科院校认可其在社区学院修得的学分。在过去的120多年中，美国社区学院教育对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成绩卓著，令世界各国瞩目。
时至今日，美国有近一半的郡（县）设有社区学院。美国一共有3007个郡（县），加上同级别的区（例如纽约市就有5个区），现在有1167所社区学院。人口密集的地方，每个郡（县）设有一个社区学院；人口稀少的地方，两个或者三个郡（县）共享一个社区学院。大部分社区学院没有学生宿舍，学生均是以本地学生为主,属于走读性质。所有的社区学院中只有28%建有学生宿舍，学生可以住校，大部分为人口稀少或者专门为美国原住民（美国印第安人）设置的部落学院。这些部落学院课程设置同社区学院相似，但是规模都比较小，享受联邦政府的特殊补贴。前面提到，美国第一所社区学院建立于1901年。到1920年美国就成立了美国社区学院联合会，现在这个社区学院联合会有1044个单位成员，每一所社区学院就是一个单位成员，也就是说，美国绝大部分社区学院都属于这个联合会，其中公立社区学院936所、部落学院35所、私立学院73所。根据美国社区学院联合会的官方网站数据， 2018-2019学年, 这1044所社区学院在校人数总数为1180万人，其中580万是拿学分的 (完成学习可获得准学士学位）；500万学生是不拿学分的，这些学生属于进修性质，包括老年大学和补习班、短期进修班。
根据文献分析结果，美国社区学院的大部分学生具备以下几个特点：少数民族或者新移民; 非传统大学生（年龄从18岁到20岁); 有特殊教育需求（残障、智力发展滞后等）；许多学生来自低收入家庭，大部分需要工作；很多是家里的第一代大学生。这些学生的特点充分体现了有教无类的理念。本研究的采访对象完全认同上面的特点。
根据美国社区学院联合会就学生的族裔分属情况的2020学年学生组成部分的报告，拉丁美洲的后裔占了所有社区学院学生的20%，黑人学生占13%，白人学生占47%，其他族裔占20%。
2019年秋季入学的学生当中，攻读准学士学位的社区学院学生人数是680万，占了58%。还有42%，也就是有500万的学生不是攻读学位的，也就是在职进修性质的或者休闲性质的（比方说摄影、社交舞、绘画等退休人员经常选修的课程）。在攻读准学士学位的学生当中，全职学习的大概占35%，总数为240万人，兼职学习的占65%，也就是440万人。女学生占57%，男学生占43%。
学生组成部分的另外一些重要数据包括：第一代大学生的比例占了29%，来自单亲家庭的学生占了15%，非美国公民的学生占9%，退伍军人占5%，有残疾的学生和有特殊需要学生的比例占20%。还有8%的学生是已经有了学士学位来继续进修的学生，包括退休人员来继续读书的。
就美国社区学院学生特点而言，以2019年的新生比例为例，根据美国社区学院联合会公布的数据，社区学院的学生占了全美国所有大学生的41%。第一代大学生当中的39%选择了社区学院，美国印第安人（也就是美国土著居民）有56%的学生选择了部落学院或者社区学院。在2019年所有的新生当中，53%的拉丁美洲后裔选择了社区学院，43%的黑人学生和38%的亚裔和太平洋岛屿的学生选择了社区学院。
在美国，研究生的全职学生的定义是每学期修9个学分或者9个学分以上。本科生和社区学院的大专学生，每学期修12个学分或者12个学分以上的称为全职学生。在美国的社区学院里，62%的全职学生，也就是修12个学分或者12个学分以上的学生，需要工作。这62%当中，全职工作的占了21%，兼职工作的占了41%。这21%的全职工作，也就是说他们既是全职学生，又保持全职工作。比方说白天上学，晚上去当保安、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服务员，或者是到其他的行业。72%的兼职学生需要工作，也就是说他们在社区学院修学分每个学期没有达到12个学分，这些兼职学生当中38%的人持有全职工作，34%的人是兼职工作。
根据美国社区学院联合会提供的数据，在2018-2019学年当中，下属的1044所社区学院，包括公立的、私立的和部落学院，一共授予了878900个准学士学位；有619711位同学获得结业证书。另外还有20700个学生获得学士学位，这些学生学位是通过同4年制本科院校合作完成，或者获得所在地州教育厅的特批的学士学位专业。
美国社区学院的建立是同当地的经济发展密切相关的，同时也兼顾到当地人口的总数量。以纽约州为例，纽约州有两个大的公立高等院校系统：一个是州立大学系统（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or SUNY），64所学校里边包括了30所社区学院和有7所技术学院；纽约市的城市大学（City University of New York or CUNY）是另外一个大的公立院校系统，里边包括了7所社区学院，而纽约市仅仅有5个区。设在纽约市区的私立院校数量远超过公立院校。纽约州一共有62个县（含同级别的区），但是有44所公立社区学院，以及超过60所私立2年制大专院校。除此之外，还有不少4年制本科院校同时设有大专部，比方说在美国近郊的颇有名气的美国烹饪学院，既有学士学位专业，也有准学士学位的大专部，还有短期进修班。
在采访过程中，我的采访对象先后多次提到美国社区学院的另外一个特点，那是学费低廉。通过比对多家社区学院官网数据后发现，社区学院的学费大大低于其他各类高校。根据美国社区学院联合会的官方网站数据，2020-2021学年的社区学院全年的平均学费为3770美元，而美国公立4年制本科院校（州立大学）同时期的本地居民年均学费为10560美元, 外州和国际留学生的学费一般是州内学生学费的2到3倍。2022—2023学年的社区学院全年的平均学费随着美国的通货膨胀，增长明显：州内学生全年学费为5354美元；外州和国际学生费用也上涨，但是幅度不大，2022—2023学年全年的学费为8953美元。
以美国纽约州纽约近郊的Westchester社区学院为例，该学院的全职学生（也就是每学期修12个学分或者更多的课程）一个学期的学费是2365美元。这是对州内学生来说，如果是外州的学生，包括留学生，每学期的学费是5885美元，这是对全职学生。如果说是兼职学生，因为很多学生需要打工，无法成为全职学生，学费就以学分来算，本地居民是197美元一个学分，外州学生和国际留学生是493美元一个学分。
纽约州临近的新泽西州的社区学院的学费就高于纽约，因为美国的各个州自行决定社区学院的学费。新泽西的社区学院学费，2022—2023学年的学费是5616美元。这是对本州学生而言。新泽西州的公立社区学院对外州学生和留学生比较友善，外州和留学生的本学年的学费是7703美元。前面提到美国有少量私立2年制大专院校，新泽西2年制大专院校学费明显要贵许多，新泽西州的最贵的私立社区学院的学费本学年高达23700美元。
为了核实美国社区学院联合会的数据是否准确，笔者又特地查阅了另外几个州的学费。比较受华人移民青睐的加利福尼亚州，该州的公立社区学院的学费明显低于美国大部分州。加州的社区学院2022—2023学年的州内学生学费是1997美元（显然比前一学年的1458美元增长了不少）；州外学生和外国留学生2022-2023学年的学费是7123美元 （前一学年的学费是6710美元），这个费用比新泽西还要低。加利福尼亚社区学院州内学生每年的学费明显比新泽西州和美国其他大部分州都要低许多。
为了比较，笔者随机查阅了一下社区学院收费比较低的几个州。比方说佛罗里达州的社区学院，2022—2023学年的全年学费州内学生是5404美元，外州和国际留学生的同学年学费为11632美元。德拉华州社区学院2022—2023学年的全年学费州内学生是3530美元(前一学年是2290美元)，外州和国际留学生的同学年学费为8282美元。最前面提到的美国第一夫人曾经工作过的地方，这几个州的学费都是公立社区学院，是针对州内学生而言的。
总体上，美国公立社区学院的学费和教育质量综合衡量，可以说是价廉物美。 我所有的被采访者都异口同声赞同这个结论。
四、美国社区学院的教育投资回报
有这么一种说法：成功是为了获得你想要得到的；而幸福是享受你已经得到的。教育的目的之一当然是为了追求幸福。然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光光追求自己一个人的幸福，是不可能幸福的。因为物质条件达到一定的程度，人就会追求精神方面的享受。一个成功人士只有为许多其他的人创造机会，提供条件，让其他人也幸福的同时，该成功人士才能够更幸福。如果说教育是最好的投资，那就不可能避开回报这个话题。
美国乔治城大学（Georgetown University）的3位学者在2019年对教育投资回报发表了长文，将美国4500多所高校的毕业生做了长期跟踪研究，最后发现：从40年来讲回报最好的是4年制的私立文理学院毕业生；而出人意料的是美国社区学院的毕业生在10年的时间段教育投资回报超过其他任何高校，连享誉海内外的常青藤名校都难望其项背！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研究报告。
该研究报告（Carnevale, et al., 2019）里面涉及的4500所高校几乎囊括了美国各种类型的高校，从研究型大学，包括哈佛、耶鲁等，到美国社区学院和2年制的私立院校全部包括在内。结论之一，就短期的教育投资回报而言，这个短期是指10年，回报率最高的是社区学院；就长期的教育投资回报，这个长期是指40年，4年制的私立文理学院毕业生的教育投资高于4年制的公立大学。尽管美国的私立学校（包括4年制的文理学院）学费比较贵，但是从长期教育投资回报来讲，4年制非盈利的文理学院回报要高于美国的州立大学，也就是公立大学，所以这也是一个很有趣的发现。无论是短线投资还是长线投资，个人对教育的投资都是非常值得的投资行为。
无独有偶，美国社区学院联合会也对工资和教育水准做了调研，通过抽样调查对全职工作的人员和他们的教育水准以及他们工资做了比较。结果是：高中没有毕业的年薪是30784美元，有高中毕业文凭的年薪为38792美元。拿到社区学院准学士毕业文凭的中位年薪是46124美元，拿到本科文凭的，也就是获得学士学位的，中位年薪是64896美元。以上都是中位数，也就是可信度比较高的median。 顺便提一下，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US Census Bureau）2021年9月的普查结果，美国家庭的中位年收入则达到67521美元。根据同一（也是迄今为止最新官方数据）普查结果， 全职工作的美国男性中位数年薪是61417美元，全职工作的美国女性中位数年薪是50982美元，与前一年比较， 男性年薪上涨了5.6%，女性年薪上涨了6.5%,男女之间的年薪差距进一步缩小。
五、社区学院的特殊功能：水库功能
教育不一定是成功的唯一途径，但是它是绝大部分人改变命运的重要手段。对许多平民百姓来说，教育也许是改变命运的最佳途径！实际上，即便那些富可敌国的权贵家庭也特别注重教育他们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后代。故而许多国家都有贵族学校的存在。与贵族学校和精英教育相对应的则是社区学院教育和大众教育。美国的社区学院从某种意义上给普通百姓和弱势群体的孩子们提供了冲击天花板的可能性，每年也为退伍军人们提供了融入社会和就业的方便。
就功能而言，美国的社区学院在全世界各类高校当中大概是功能最齐全的。首先是学历教育，学生完成学业可以拿到准学士学位，1/3左右的人可以自己选择喜欢的4年制院校继续深造，因为所有的学分都能够转入，这些转学学生节约了大量的学费和住宿费、生活费。在焦点小组采访时，有3位采访对象主动提出，如果让他们再次选择，他们一定会考虑先去社区学院读两年，然后再去他们的梦想学校继续深造，而这3位采访对象分别毕业于康奈尔大学、纽约大学和康州大学，均是研究型大学。
在收集采访者对上述观点看法时，来自纽约 Westchester 社区学院的资深教授声称：“我的毕业生当中每年都有许多进入常青藤名校继续学习，几乎每一所藤校都有我的毕业生，比较多的是康奈尔和哥伦比亚。今年（2022年）我的毕业生就有5人被哥伦比亚大学接受为转学生。”一位来自美国纽约海运学院（纽约州立大学的一所院校）的教授回答：“我们学院每年也会接受许多社区学院的转学生。由于海运学院需要三个暑假都必须参加海上实习，我们社区学院的转学生一般都是完成一年学习，大二就转入我们学院。”另外两位社区学院的管理人员先后表示，这样的转学生不算辍学，会算正常完成学业来对待。当问及藤校接受社区学院有何标准或者要求时，大部分被采访者认为主要有以下四个考虑因素：（1) 优异的学习成绩，一般都在平均分3.5以上（大学最高分是4.0）；（2）少数民族优先考虑；（3）领导能力，特别体现在领导和组织学生社团组织的活动；（4）社区学院老师们的推荐。采访对象们特别强调，这些被藤校录取的转学生因为他们在社区学院已经崭露头角，比一直在藤校的学生更具有自信心和领导能力。
所有采访对象一致认为，美国社区学院的另外一大特色是职业教育。美国的很多高级技工都是毕业于社区学院，2/3的毕业生毕业后立即进入劳动市场，找工作很容易。职业教育又分为职前教育和继续教育。比方说护士助理这个职业，一般需要修满18 到30个学分，并通过实习，才能参加应聘。继续教育也分两部分, 其一是在原先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 其二是改行业，假如一个人厌烦了修手机，可以去社区学院学一门新技能，比方说修电脑。
采访对象告诉我，社区学院综合了职前教育、继续教育、成年教育、老人教育， 同时也是社区的活动中心。与中国不同，美国并未专门设立老年大学，但中国老年大学的大部分课程都可以在美国社区学院找到相应的模块。如驾驶课、高尔夫课、房地产营销，以及保健养生等，不一而足。笔者此前单位的副院长，原本担任过2所大学的校长，退休后经朋友引荐，接受49%的工资担任副院长 （达到或者超过50%的工资，其校长退休金就会被取消）。再次退休后，该校长又去社区学院学习房地产行业的知识，并拿到证书后顺利开展着房地产营销业务。与此同时，采访中也有完全出乎笔者意外的结果：一位来自纽约近郊的社区学院的系主任声称，她在2019年暑期带教了一个由27个来自藤校的学生所组成的工商管理课程班，其中，不到一半的是在学学生，他们利用暑期空档时间修习课程，开学后将学分转入在读学校，这样既能充分利用时间，也能节省学费；而超过一半的学生则是被藤校劝退或者开除的学生，正是社区学院的免试入学政策让这部分非传统学生再次获得接受教育的机会。
其次是各种价廉物美的补习班，为新移民设立的英文补习班、美国文化入门介绍，然而最受欢迎的补习班是General Education Development，这同博雅教育没有任何关系，而是专门为那些没有高中文凭的人群设立的高中课程补习班。通过摸底考试学生们进入相应水平的补习班，完成学业就相当于拿到高中毕业的文凭，然后进入大专部继续深造学习。因为没有年龄限制，补习班的学生年龄差异很大，从18岁到80岁的都有。当问及这些补习班学生的状况时，他们的回答是少数民族、退伍军人和单亲妈妈居多。采访对象特别解释，单亲妈妈是因为高中时期怀孕辍学，无法完成高中学业，没有拿到高中文凭，等到孩子上幼儿园大班（在美国是免费教育的开始），她们再来社区学院补习高中课程。
社区学院的最后一项功能是社区活动中心，比如各种民族特色节假日、社区选举等，不一而足，社区学院的宗旨之一就是为附近社区的居民提供服务。许多海外华人举办的周末中文学校也会选择所在地的社区学院。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用水库特殊功能来对美国社区学院做一个归纳。水库的主要功能是防洪抗旱，在经济萧条，大批失业的时候，这些失业人员马上可以进社区学院学习新技能。他们就减轻了社会的负担，减轻了政府的负担，这就起了防洪的作用。抗旱的功能则体现在社区学院学制短、出产品快，比方说，美国得克萨斯州首府奥斯汀计算机行业相当发达，而当地的社区学院为计算机行业提供了大量的技术工人。大部分行业出现技工短缺，首先考虑的就是同当地社区学院联系招人。社区学院的全职学生如果找到全职工作，下一学期就很可能转换成全职工作、兼职学生。水库当然还有附带功能，可以养鱼、可以让人垂钓。养鱼是考虑经济效益，社区学院经常会为所在地的企业提供培训，增加经济收入，又增加生源。因为社区学院推崇有教无类，实施的免试入学，无年龄限制，只要高中毕业就可以来上学；没有高中毕业文凭，也可以来上学，先参加补习班，所以对于这些早年没有受到良好教育的新移民，社区学院提供了第二次机会和新的机会。社区学院因为学费低廉，课程实用，又能转入4年制本科院校，很多住在附近的居民出于各种考量，选择社区学院的人数一直很多。就近入学，就不需要住宿；在家里吃住，生活费用会大大降低。另外，社区学院涵盖了中国的职业技术学院、老年大学和开放大学的全部功能，入学没有年龄限制，免试入学，成为活到老学到老的典范。最重要的一点，美国社区学院是双轨制，想要继续深造的学生只要成绩达到中等，几乎是无任何障碍就可以在2年毕业后直接进入4年制本科院校学习，除了申请学校的正常录取审批程序，不需要其他任何行政单位的批准，成为大三学生。当然，对大部分学生来说，他们会选择一门技能，这样容易找到工作，很快就能成家立业养家糊口。
六、美国社区学院面临的现实挑战
前面阐述了美国社区学院的很多特色，但是并非说美国社区学院是十全十美，样样都好，没有弊端，或者没有挑战。同其他高等院校一样，美国社区学院面临着许多挑战，存在着很多弊端。
其一，自新冠肺炎疫情开始以来，美国社区学院的招生人数在不断下降。其二，社区学院雇用了大量的兼职教学人员，教学质量无法保证。我的采访对象们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他们都认为这是他们面临的最大挑战。兼职教学人员并不会因为薪酬低会而不满意他们的工作，出人意料的是大部分都很满意。特别是那些退休后已经拿退休金的兼职教学人员，他们根本不想成为全职教学人员。这也是焦点小组采访的意外结果之一。其三，美国社区学院的专业设置和课程设置急需调整。因为随着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原有的专业和课程无法适应新的行业的需求。其四，美国社区学院的成绩出现分数膨胀的弊端。其五，理念的差异导致社区学院的发展不平衡，比如说，好几个州在讨论和酝酿免除社区学院的学费，出现了很多争议。笔者就社区学院的弊端和挑战先后采访了六位社区学院的中层领导，获得了一线人员的第一手资料，其中不乏真知灼见。
1.美国社区学院的招生人数在不断下降
根据美国社区学院联合会提供的资料，美国社区学院招生人数连续10年呈下降趋势。2021年社区学院招生人数同2019年相比减少14.8%, 而美国4年制公立本科院校同期下降人数仅4%。当问及招生人数下降的原因时，一位社区学院负责招生的中层管理人员回答，主要原因是社区学院本来占有地利的优势，由于疫情的缘故，美国的高等院校包括所有的社区学院全部改成网上教学，所以社区学院原本拥有地利这个优势就完全丧失，就近入学的优势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2.社区学院雇用了大量的兼职教学人员
许多社区学院近年来雇用了大量的兼职教学人员，导致教学质量下降。当问及兼职教学人员的问题时，3位社区学院的中层领导表示，现在雇佣兼职人员的举措背离了原先的初衷：兼职人员来自科研生产和管理的一线，能够将实际需要的知识和技能同书本知识紧密联系，确保学以致用。然而，现在的所作所为主要是为了省钱。一位管理人员声称，她所在教学单位的财政预算连年削减，本来应该雇佣的全职人员因为预算不够，只能改成雇佣兼职人员。雇用一个全职教学人员的成本一年年薪加各种福利至少需要8万美元，而这个全职人员只能上8到10门课。以10门课为例：雇佣兼职人员的成本仅仅需要不到3万美元。兼职教学人员来上10门课，为学院就直接节约了5万多美元。雇佣的兼职人员大大增加，质量自然就无法保证了。有一位管理人员声称，兼职教学人员虽然有实践经验，但是缺乏在职培训。因为兼职人员没有配备办公室，对学生的个别辅导几乎不存在。有一位管理人员对他的兼职教学人员比较满意，认为数量虽然增加，但是质量基本能够保证。
3.专业设置和课程设置急需调整
众所周知，科学技术的发展速度是日新月异，而美国社区学院的专业设置和课程设置严重滞后。科技进步和创新是必然趋势，AI和其他新兴行业的崛起和迅猛发展迫使美国社区学院做出应对。据美国媒介最近的报道，美国80万个制造业职位需要招人，这些制造业并非传统行业，而是包括机器人制造、3D打印、人工智能、生物技术、仿真系统、芯片制造等。可是美国大部分社区学院没有这些匹配的专业和课程。当问及这一挑战时，6位被采访者都认同这种需求，但是都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有一位原先在大企业担任过主管现在管理教学的中层领导认为，应该探索校企联合办学的可能性，聘用那些企业的技术骨干来开创新课程。
4.分数膨胀的弊端
其实，美国各类高校近年来都出现了分数膨胀的现象，美国社区学院的成绩出现分数膨胀似乎也正常，不值得大惊小怪。当问及这一弊端时，被采访的中层管理人员认为分数膨胀的弊端主要有如下原因：一个当然就是随大流，其他的学校分数都上去了，你这个学校的分数很低，招生会更加困难；其次，是两类老师对分数膨胀的现象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其中一类是兼职教学人员，因为兼职教学人员下学期是不是继续被聘用，主要取决于学生在学期结束之前的教学评估。如何受到学生的欢迎，能够让学生在评估时给予高分或者好的评价，自然就是给高的分数，现在兼职教学人员越来越多，所以直接导致分数膨胀。另外那些没有拿到终身教职的年轻教员，为了让学生给他们在学期结束之前的教学评估，给予好的评分或者评价，所以也把提高成绩作为交换的筹码。还有一个分数膨胀的原因是出于政治压力，这当然属于个别现象，但确确实实存在。笔者的一位教授朋友就在一个华人教授朋友群里提到在“黑命贵”的运动高峰时，有行政领导要求给黑人学生加分，以免遭到黑人团体的攻击或者借机制造事端。有个教务长就亲自介入，发电子邮件叫两位教授提高黑人学生的分数。这两位教授为了息事宁人，非常不情愿但是最后都把本来是C的成绩提升到B。这个当然是不常见的，但是也确实发生了。被采访者认同有政治压力存在，但一般是通过打电话或者面对面交谈时，领导会“善意”提醒不要压低黑人学生的分数。
5.免除社区学院的学费
免费上社区学院这个充满争议的话题在美国19个州都在讨论和尝试，比方说加利福尼亚州 （California）、康州（Connecticut）、 密歇根州 （Michigan）、维吉利亚州（Virginia）、新泽西州（New Jersey）、和马里兰州 （Maryland）等等，报纸媒介最近几年常有报道。当我问到这个社区学院免收学费有何看法时，有6个采访者发言，他们当中4个人表示反对，2个人表示可以考虑，但是没有明显的支持。这个反对的原因很简单，这4个人都是一致的观念，就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全部免费，学生就不会珍惜了。另外，学生学费本来就是学校财政收入的一大块，现在政府拨款不断在缩减，没有学费来源，社区学院的财政状况会雪上加霜。2个表示可以考虑免收学费的管理人员（她们自己就是有色人种）认为，此举对少数民族有利。家庭经济困难的少数民族更有可能接受高等教育。
七、美国社区学院的课程设置逻辑
美国社区学院的课程分三大类：第一类为通识教育（General Education）, 也就是大家现在耳熟能详的博雅教育。美国第一所高等院校哈佛大学在1636年建校开始就注重博雅教育。第二类是专业课程，其中一部分同4年制院校的专业大同小异，但是有大部分是高级技工类的训练，后者属于社区学院的特色。第三类则是没有学分，属于进修或者娱乐性质。限于篇幅，本文将重点探讨第一类，后面两类只能浮光掠影，一带而过。当问及什么样的课程能够转入4年制院校时，大部分采访者都回答通识教育课程和同4年制院校专业相似的课程全部可以转，当然成绩必须在C以上，也就是及格以上的成绩都能够转。高级技工类的课程一般可以当作选修课来对待，大部分也能够转，但是并非百分之百能够转。
通识教育课程（即博雅教育课程)。美国各类高校均设有 “通识教育”课程（General Education）, 也就是大家现在耳熟能详的博雅教育。中国通常称为公共课程的那些学科，一般在36至45个学分之间， 也就是说12 到15门课程。美国社区学院的学制是2年，完成60个学分的学习，获得准学士学位 （Associate Degree）。在这60个学分中，通识教育课程一般占一半， 也就是30个学分左右。下面是比较普通的搭配：人类学、心理学、地理、社会学，每门课2个学分，学生可以任选其中一门；艺术、音乐、戏剧，每门课3个学分，学生可以任选其中一门；传播、外语、哲学，每门课3个学分，学生可以任选其中一门；经济，每门课3个学分，必修课；英文写作，每门课3个学分，必修课。美国社区学院的通识教育课程还会包括许多选修课，例如：世界文学、世界文明史、美国历史、健身(体育)、数学、统计学、美国政府、科学简论、交叉科学等。20世纪末美国通识教育强调的是美国社区学院普遍加强了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也就是大家都熟悉的STEM （Sciences，Technology，Engineering and Mathematics）。进入21世纪，美国社区学院普遍加强了科学、技术、写作、工程、艺术和数学。也就是说在原来STEM的基础上，增加了写作和艺术，成为STWEAM (Sciences，Technology，Writing，Engineering, Arts and Mathematics）。不难看出，这些通识教育课程对大学生拓宽知识面，增强综合素质显然在课程设置方面得到了保证，从而达到博雅教育的初衷。有一点需要指出的，美国的社区学院所教授的通识教育课程，基本同本科院校的通识教育课程相似，所以学分转换在美国非常容易， 转学、换专业更是家常便饭。
专业课程。专业课程当中一半左右同4年制院校的专业课程设置大同小异，但是另外一半则是高级技工类的训练，属于社区学院的特色。以美国纽约近郊的威斯特切斯特社区学院 （Westchester Community College）为例，它最受欢迎的名列前茅的专业几乎在4年制大学都能找到，比方说人类研究、工商管理、文理综合、警察警官培训、会计、计算机等专业，这些都是4年制大学里比较受欢迎的专业。大部分选择这些专业的学生都是计划将来从社区学院毕业以后，希望能够转到4年制去继续上学的。属于美国社区学院特有的专业同中国的职业技术学院所设专业更接近，比方说律师助理、护士助理、网络维修专业、烹饪、餐馆管理、电器维修等。因为在美国当律师，是要经过本科毕业以后，完成三年的法学院学习并通过律师资格考试才能够担任律师的。而律师助理只需要社区学院的文凭就行了，英文称之为legal assistant或者是para legal。许多律师助理工作几年后，积累了一些经验，再去完成本科学习和法学院的训练，最后成为律师的比比皆是。同样，护士助理仅仅需要修30个学分左右的专业学习，就能够去给护士当助理，工资稍微低一点，但是找工作非常容易。实际上，许多医生直接把护士助理当护士使用。烹饪、电器维修等专业，也非常受欢迎。根据我采访的社区学院中层管理的反馈，这些学生转入4年制继续深造的意愿不太高。
八、结论及启示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美国社区学院的发展历史、现状和存在的问题以及挑战显然为中国高等教育的走向提供了许多可借鉴的地方，可以防患于未然，防止走弯路。
首先是美国社区学院的双轨制，特别是无缝隙连接以及通识教育的共同性可以为下一步中国高等教育提供参考。中国的专科院校与本科院校完全有条件进一步合作，通识教育课程也完全可以协调共同开发和进一步提升。是否可以放开专升本的渠道，让更多学习成绩优异的专科毕业生进入本科院校学习？本科院校学习差的学生除了开除或者劝退，是否可以让他们进入专科学校学习？每个人都应该有第二次机会。人非圣贤，岂能无错？犯错的年轻人应该给他们机会改正。
其次，是否可以整合现有的资源，将职业技术学院、开放大学、老年大学合并起来，每个地级市设立一所总校，然后每一个人口多的县、区都设立一所分校？是否可以考虑市区以走读为主，而人口稀少的边远地区可以考虑住校学习？各个分校相对独立，但是可以共享资源，由所在地政府和教育部门共同建设？
最后，是否可以考虑大量招聘身体健康的退休专业人士担任兼职教师？现在许多专业人士55岁或者60岁退休，而在70岁之前这些专业人士完全可以胜任教学任务，关键是他们的特长不应该被埋没。即便70岁以上，也可以继续聘用，但是要每年体检合格。尤其是这些刚刚退休的人员经验丰富，也不存在晋升或者提拔的问题，更不存在劳保福利和将来的退休金等事宜。聘用他们、让他们充分发挥余热，对国家、对学校、对学生和对他们自己都是利多弊少。美国是雇佣太多兼职教师，而中国是雇佣太少兼职教师。
以往的高等教育是精英教育，而现在的高等教育已经实现大众教育。用办精英教育的方法来办大众教育，显然是走不通的。希望本文能够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